内心安放母亲河 □韩学树

  我们的家乡在内黄。

  内黄,初称黄城;汉代置县,称内黄至今已有两千多年。

  内黄,因黄河而得名。黄河曾从这里滔滔而过。黄河北岸,先民们依水而居,河以北为内,就叫了“内黄”。

  黄河,中华民族的母亲河。内黄,被“母亲”孕育了两千多年才得以诞生。四千余年前,颛顼、帝喾建都建业在古黄河畔。黄河,数千年间南北翻滚,流向难定。黄河下游的内黄,在淤沙冲积中漂泊。北宋时期,因人为强制河水东流,黄河河道在这里剧烈变迁,168年间决溢89次。最终河水东流不成,在决口中分流奔低处向北而去。黄河,1081年在澶州(今濮阳)西数十里小吴埽再次决口;1099年,又在内黄大面积决口,奔腾北流间东流尽绝,回河东流工程彻底宣告失败。正如《宋史》中所记载:“屡塞屡决,至南渡而后,贻其祸于金源氏。”黄河南移的前奏上演。

  黄河逐渐南流,入淮通道,仍迁徙不定。明朝中后期,潘季驯治河,黄河下游河道才基本固定。

  黄河河道南移,河水南流。“内黄”依在,还在河以北,只不过离河有点远了。内黄就成了黄河故道,有了她特有的地表容貌。

  黄沙四季漫天飞扬,沙丘连绵伸展。伸手可触的黄沙,就是一条固态的黄河。“黄河”继续“流淌”,“插门子,堵窗户,一年也要吃一斤沙土”,内黄人一代代吃了无数的沙土。

  固态的黄河也给了内黄人滋养,铸造了内黄人勇往直前、抗争不息、奋斗不止的品性。

  土地革命时期,濮阳第一个中共县委在内黄沙窝里成立,沙区枣林走出一批内黄籍革命家。抗日战争时期,沙区成为冀鲁豫军区带领军民浴血奋战杀敌的根据地,“红色沙区”不畏牺牲、不屈不挠的精神传承至今。

  固态的黄河需要植树,植树可防风固沙,防止水土流失。经代代努力,从数百年树龄的古枣树群开始,最终成就了四十万亩大枣林,遂有了“内黄枣乡”的美称;槐林、杨树林、杏树园、梨树园、桃树园高达几十万亩,内黄有了近百分之五十森林覆盖率,有了“全国平原绿化先进县”的美称。

  固态的黄河经代代劳作,已将贫瘠之地改造成了良田沃土,内黄成为“豫北粮仓”。此地小麦和玉米亩产都在千斤以上。沙土柔细,适合花生生长。生长出的红薯、西瓜、甜瓜,沙甜又风味独特。沙土也适宜三樱椒生长,尖椒种植已成为农民支柱产业。

  内黄的黄沙,成就了绿,成就了红,成就了大地色彩斑斓,成就了内黄人的富足日子。黄沙融进了内黄人生活中。沙圪垱上挖焖窑,慢火焖熟的红薯,质嫩香甜;铁锅里放沙土炒出焦黄花生,香酥脆口;儿童用过的“沙土尿布”,老人枕过的“沙土枕头”,内黄人拉痢疾时暖肚子的“沙土布袋”,都成了记忆和怀念。

  固态的黄河上,留下了奔流不息南移的黄河的一个个脚印、一串串足迹。先辈们选择居住于阻挡河水、地势较高的堤岸上,一个个含“堤”的村名沿用至今。1081年,黄河在小吴埽决口。埽,是用捆扎的秸秆、石头修建的护河堤坝。吴,原本写作“坞”,也是造船处。如今内黄还有七小吴、八大吴等15个带“吴”字的村子;还有直称“坞”的南羊坞、北羊坞等村名。东长固、西长固、南长固……一串串带“固”字的村名,都是由躲避河患水灾筑就的高地而起。流庄、潭头、渡店等,一连串与河与水有关的村名,千年不变。南流河、中流河、北流河、池流河、牛流河、李流河,侯流村、李流村、杜流村、陈流村,大黄滩村、小黄滩村等等,都见证着黄河对这片土地深深的影响。

  内黄县城,也与“固”与“岗”有关。历史记载,内黄县城因黄河决口曾3次迁移,隋开皇六年移至旧县,宋淳熙十六年移至地势较高的大固村,不久,移至叫“杏花岗”的地方,置城至今。

  在固态的黄河上,内黄人踏着流淌的黄河留下的脚印,足迹一直在延伸。

  内黄县城西南十五公里,沙丘连片,槐树葱茏,名曰老塔坡。槐林深处有宋代所建的大兴寺塔。塔为镇河而设,镇守的是黄河泛滥之水。孩提时代,当我们不听话时,父辈们总念叨:别再闹了,老塔一塌,黄河回家。多少年来,内黄人不断修缮大兴寺塔,怕塔塌怕黄河回家,怕黄河水重新泛滥成灾。

  黄河改道南移,已有七八百年历史,现实的黄河故道地表已严重干旱缺水,地下水位下降,人们的生活生产受到制约。2009年,承接滑县大公河渠,顺着内黄境内硝河旧道挖宽开直,“引黄入内补源工程”正式开通,黄河水回家了。

  “补源”,补水之源,更补文化之源、精神之源,黄河水,回流着滋润它的故道,古老土地焕发出新生机。如今的黄河之水流进故道,不再裹挟淤沙,不再黄浊,给人以美的享受。

  我们是内黄人,是黄河的儿女,这个“黄”,是大河之色,是大地之色,是我们的面庞。这个“内”,是一种内心指向,明确告诉了我们骨子里始终不渝的坚守。因为坚守,才有了当今繁荣昌盛、色彩绚丽的内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