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趟快车”寄深情 ♣ 徐宜发

  “三趟快车”是从1962年3月20日起,满载着家禽、牲畜等鲜活生活物资,每天从郑州、武汉、上海开往香港的三列重点列车。60年过去了,我这个年逾古稀的“老铁路”仍记忆犹新……

  20世纪60年代初,我国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,人们日常生活十分困难,粮、油、肉、蛋等生活必需品十分匮乏,不得不采取凭票计划供应。香港同胞的生活物资长期以来主要依靠内地供应。“大河没水小河干”,内地商品紧缺固然会影响到香港同胞的正常生活。1962年初,党中央、国务院作出决定,外贸部门与铁路系统联手,从华中、华南和华东等不同地区组织货源,每天向香港分别开行三趟货物特别快车,为香港同胞送去鲜活的生活物资。从郑州北站编发开行的供港鲜活物资列车为755次,武汉江岸西站编发的供港鲜活物资列车为751次,都要走京广线进入香港。从上海编发的753次列车,则是经由其他线路进港,满载着鸡、鸭、鹅、鱼、牛、羊、猪等鲜活物资入港,尽最大努力满足香港同胞的生活需求。

  1968年我从铁路技术学校毕业来到武汉江岸机务段,是蒸汽机车上一名司炉工,通俗讲就是在火车头上烧锅炉。每天牵引列车风里来雨里去,浑身又是汗又是灰地奔驰在京广线上。20世纪60年代,京广线还没有完全实现双线行车,复线改造工程正在紧张地进行着。我们开车行驶途中,经常在沿线小站停车会让列车。我在江岸机务段工作了5年,赶上拉751次和755次这两趟进港列车是常有的事。有时中途小站停车时间较长,我们也会与跟车的押运员在一起聊天拉拉家常,了解到他们在行车途中与家禽、牲畜和水产品为伍同行的一些事。

  那是1969年夏天。一天,我们驾驶着“FD”型1631号蒸汽机车在江岸西站,挂上从郑州开来的755次列车。我把火烧得旺旺的,正点出发一路南下到了中伙铺小站。因会让前方来车,我们停车了。机车上有大火炉烤着特别热,我们师徒三人便下车就近找个地方凉快。车上两个押运员看我们下车了,知道这趟车一时半会儿开不了,也下车和我们聊了起来。他俩张口是地道的河南话,我和司机王师傅都是河南长大,自然很有亲切感,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其中一个押运员有40来岁,说他俩家都是漯河的,押了几车活猪、活牛经由深圳入港,壶里的开水都喝光了,说能否给点水路上喝?我赶忙答道:“车上有,我去把壶掂下来。”说着我就起身上车,把大水壶里的开水都倒进他们的水壶里,不知道这点水能撑多久,大热天,渴了比饿了都难受。饿了能忍,渴了嗓子眼儿都冒火似的,难受极了。我们聊了大约有20来分钟,了解到干他们这一行的辛苦与不易。

  我在武汉工作5年的时间里,一年到头拉751次和755次列车不计其数,从押运员和车站运输一线人员那里,了解到不少有关“三趟快车”开行的故事,听起来令人动容。现在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、难事,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为了这“三趟快车”开行,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!

  外贸部门全力以赴组织货源。俗话说,万事开头难。各地外贸部门都设有专人,深入到乡镇农村,收购鸡鸭鹅鱼和牛羊猪等。这些都是当年紧俏的生活必需品,要靠内地同胞舍不得吃,舍不得喝,一口一口省下来,才能保证源源不断运往香港。组织货源不容易,他们天天不知催促多少遍、跑多少路才能完成收购计划。然后,再把这些活蹦乱跳的家禽和牲畜集中起来,按时一车车运到各个车站,等待装车发运。全程每一个环节不能有半点儿闪失,否则,完不成任务是要承担责任的。外贸部门的人员几十年如一日,为保证供港鲜活物资的列车正常开行,说不清付出了多少心血与汗水。改革开放之后,各地基础设施建设有了很大改善,仅河南11个供港活猪基地县,就有100多个现代化的养猪场,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优质活猪,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香港,成了香港同胞餐桌上的美味佳肴。

  铁路各级组织为“三趟快车”大开绿灯,把开行“三趟快车”作为大事,列入主要考核内容,确保各项措施落实到位。每天有关车站必须做到定点、定线、定时、定量、定车次,安全正点把这些鲜活物资送抵香港。众所周知,一年一度的“春运”是铁路运输最繁忙的季节,其他货物列车全部停开,都要为旅客运输让路。唯有“三趟快车”不停运,每天定点、定时照常开行。“三趟快车”的核心是安全,关键还要体现在“快”上。各铁路局统一政策做到“五优先”,即:优先安排运输计划,优先进货装车,优先车辆取送,优先组织挂运,优先发车开行。同时,还要把开行率、正点率、挂送率作为考核指标,加强快运货车的组织,全面落实快装、快运、安全正点的要求。

  最累最苦的是跟车押运员。在我的铁路生涯中,印象最深的是“三趟快车”上的押运员。他们从始发站登车起程,就与押运的动物及水产品的命运拴在一起。家禽与牲畜要喂吃、喂喝,鲜活的鱼类不能缺氧,无论哪一项工作做不到位就会影响其存活率。运行途中必须尽心尽责,不能有丝毫马虎、怠慢,不然考核不达标是要追究责任的。这些都不算啥,工作主动一点、累点,把它们安然送到香港完全可以做到,更苦的是恶劣的押运环境令人难以忍受。押运人的工作岗位在“牲畜车”的一端,四面透风透气,条件极差常人难以想象。春、夏、秋季日子还好过些,到了冬天寒风凛冽更不好过,尤其是风雪天气深夜那个“冷”可想而知!这些押运员个个是好样的,迎难而上,怀揣“一人苦换来万人甜”梦想,日日夜夜坚守岗位,不忘使命勤恳工作,为满足香港同胞的生活需求奉献一切。

  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,我国现代化建设日新月异,亿万人民群众的日子越来越好,生活越来越富足,深圳建起了大型家禽、牲畜及水产品养殖基地,每天都有大批的鲜活生活物资直接供港。“三趟快车”开行了48年之久,于2010年6月16日完成使命,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
  “三趟快车”是我国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。在党中央、国务院的亲切关怀下,各级组织动员河南、湖北、湖南、浙江、江苏等多地的力量,以一种特殊的运输方式,把鲜活的生活必需品快装快运送入香港,丰富了香港同胞的菜篮子。在“三趟快车”开行的日日夜夜里,内地同胞所付出的艰辛难以用语言描述!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辉。“三趟快车”的成功开行,体现了党中央、国务院对香港同胞的亲切关怀;体现了内地同胞和香港同胞血浓于水的深情厚谊;体现了内地同胞的无私奉献精神;体现了内地同胞与香港同胞永是一家人,永远不可分割的历史渊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