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行 □信阳罗山 汪道波

  寂寞有多深,夜就有多长。孤独有多苦,夜行就有多久。

  当风不愿歇息,茗湖的水就不能平静。那些沉默的树无法安抚自己的影子。淡月疏星用光抚慰焦躁的树。

  最寡言少语的是路,在湖畔一直走,就像轮回,何止三世六道啊。任人踩踏又无可奈河。

  就连小石子也用尖锐的棱,斜着身子立在路中央,碰瓷像我这样的夜行人。

  碰瓷的不只是小石子,还有落叶。与其说是落叶碰瓷行人,不如说是它们被风当枪使,让自己被夜行人欺侮无数次。

  我并不想欺侮落叶,每一步都很缓慢。惨淡的夜光里,叶子都像分了家的人,东一片西一片,大的小的,各顾各。

  我挺同情叶子们,曾经绿过,在枝杈上远望天俯瞰地。当春去也夏远也,秋便无情抛弃它们。风也够意思,努力托起它们。秋太长,叶太多,风又怎么都能载走呢?

  冬天不远了,落叶最终在某一个地方腐烂。运气好的话,它失去自己又奉献给树。春来,又会生出更绿的叶。

  我也许过于多情了。树高千尺,落叶归根。若佛说轮回,叶不过以新的方式让生命延续。就像我,百年后化为灰,在某一棵树下散了。被风分成千尘万粒,有没有新生命还不知道呢。我能欣然的是,我的文字还活在网络里。千年万世后,或许有缘人会发现我的名字,见到我的照片。然后一笑,翻过一屏,寻新的人去了。

  我来到这个世上,不想麻烦人,还是麻烦了无数的人。我想帮助人,又帮助不了多少人。我能做的大概就是把对所有人的祝福写在月光上。

  这会儿,月光依然淡得很。苍白的脸只露出少许。周围已看不见几颗星星。老一辈人说,每个人都是星星下凡,又回到天上。

  苍天,深厚的蓝色的夜啊,你告诉,哪一颗星星是我?将来,尘世不需要我,我还愿意在宇宙里用微弱的光,为千年万世的夜行人照亮人生的路。

  路累了,停在青石板老树根桩。我坐在石板上,凝视树根桩,这么粗壮,年轮由细到粗,也一定有过辉煌。失去了躯体,只留下这个树桩。它,还会发芽吗?

  我不知道,我若到了树桩这个时候,恐怕不如它,留不下臭皮囊一片,也没有多少人会记得,我曾来过。

  我曾来过,还在茗湖留过虚幻的影子。我与千千万万的树影子在晃动的湖面合过影。有没有人记得又如何呢?我来过,尘世中来过,月见证,星见证。

  来过,又走了,只留下茗湖。我走的时候,对着湖唱了《大雪飘》。夜已太深了,离天亮不远了。天一亮,就是冬天。这儿的冬天有雪吗?

  也许有吧。我这一生见过无数次的雪都融化了,有的雪化成茗湖的水。我呢,也是一片雪花。

  只不过,不知在哪里融化,又润了哪片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