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：无需帮助的邻居

　　□占昌曦

　　新搬来的邻居姓罗，是个坐轮椅的年轻人。约莫三十出头，清清瘦瘦，戴副黑框眼镜，话很少。在楼道里遇见过几回，我主动跟他聊起一些哪里的菜涨价了，哪家肉摊更新鲜等鸡毛蒜皮的事儿。他微微颔首，便自己摇着轮椅过去了，利索得很。

　　我们这栋老楼没有电梯。头一回见他提着菜篮子上楼，我紧走两步想搭把手，他却摇摇头，声音很轻：“谢谢，不用。”篮子放在腿上，一级一级，把自己和篮子都挪了上去。动作不算快，却稳稳当当。后来又有一次，邮差送来个大件包裹，正巧他在门口。我又想帮忙，他仍是那句：“谢谢，不用。”自己俯身将包裹揽到膝上，用下巴颏抵着，转着轮椅进去了。我心里有些讪讪的，又有些佩服。

　　真正熟络起来，是因为一盏灯。那日黄昏，我见他家门口的声控灯坏了，上下楼摸黑不便。便从家里搬了个人字梯，又找了新灯泡，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。他开了门，看看我手里的东西，这回没拒绝，笑了笑：“那麻烦您了。”

　　灯很快换好。我收拾梯子时，他忽然说：“您还没吃晚饭吧?要不，在我这儿凑合一口?”我略一迟疑，他眼神很恳切：“我一个人吃，菜做多了。”

　　我收拾工具，随他进屋。屋子不大，收拾得极清爽。书架占了一面墙，多是些机械和计算机类的书，也有几本棋谱。厨房是改造过的，灶台和水槽都矮了一截，各样厨具归置得有条有理。他摇着轮椅过去，洗了手，从冰箱里拿出几样备好的菜蔬。青椒肉丝，麻婆豆腐，还有个西红柿鸡蛋汤。我站在厨房门口，看他操作。刀工不算顶快，但每片厚薄均匀。油热了，下肉丝，刺啦一声，他身子微微后仰，手上翻炒的动作却稳当得很。不多时，三个菜上了桌，热气腾腾，香气扑鼻。

　　我们便吃饭。饭粒煮得软硬适中，菜的味道也好，咸淡合宜。我赞他手艺，他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吃饭这事，不能马虎。”又问我会不会下围棋，我说略懂。他便从书架上取下棋盘，我们在灯下对弈了一局。他棋风稳健，步步为营。下棋时，他的话才多了些，讲到这房子的改造，哪些是他自己画的图，哪些是请朋友帮忙的;又说到在电脑公司做设计，并不常出门，活计都在家里完成。

　　临别时我说：“小罗，以后有什么需要，还是说一声。”他点点头，笑了：“真有难处，我不会客气的。”这话说得坦然，我便也坦然了。